2024年暑假，與朋友們聚會露營。
清澈的風、疾馳的車輛，天公作美，我們一路向著宜蘭前進；談笑風生，逃離這座城市。一切都像是回到小時候的校外教學，像是回到期待巴士快點抵達校門，像是期待接下來的一天會有什麼冒險。一樣的朋友，不一樣的身分和長相；歲月在我們身上留下了痕跡，有人透過努力變得高大壯碩，有人透過手術摘下了一直帶著的厚重眼鏡，接個俗氣的片語：事物變得很多，不變的只有我們的心。但是俗氣又如何？只有俗氣，才能將我們帶回那個童年；只有千禧年代的歌謠，才能喚回迷路的靈魂。小時候聽長輩娓娓道來十年前、二十年前的故事，總是覺得不可思議。但真正不可思議的是，我們也要迎來我們的十年、十五年了，甚至有的人是二十年。
二零二四年，我一如繼往地結束了在美國的進修之後，便回到臺灣重新調整狀態；像是裝載科技的新飛機或者船艦，一段時間後總是回到廠內維修、重新調整。回到讓人放心的地方，整個人都鬆散了下來；飽含水氣的潮濕空氣在下飛機的瞬間便迎面襲來，不用睜開眼睛就知道故鄉到了。在六七月的忙碌後，國高中的朋友們終於找到時間聚在一起出遠門。「不然大家一起去露營吧？」人群中出現了這個聲音，大概是我開的口。
這是我的第一次露營，探索體驗課程後的第一次。探索體驗課程也是令人懷念的回憶，它是我們學校設計來讓學生體驗各種內容的一系列校外教學課程，通常以貼近大自然為主。總之，我從來沒有和家人或者朋友自己約露營，因此這次出遊也是讓比較有經驗的朋友領導大家。經過了幾輪的討論和投票後，最後我們選了最適合都市上班族的奢華露營：一切都有人幫忙打理好，基本上只要負責照顧自己跟烤肉吃。原本我的計畫是和荒野求生一樣自己搭帳篷、自己生火，但看來這件事並沒有那麼容易。不過，內容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了。對吧？
相約的週六一早，台北市的天空一如往常：晴朗，微微地飄著雨，澆熄了都市的悶熱。天降甘霖就是這麼回事吧，替燥熱的人群降下冰涼的雨水，為整座城市覆上高雅的灰色面紗。我們相約在朋友家集合，由兩位朋友負責載我們一行六人和投影幕等器材前往宜蘭冬山鄉的露營場地。六年前我們也曾在這裡集合，一群剛上了大學的大學生，趁著第一次的暑假飛往日本的關西，進行海外旅遊。時間過得飛快，現在的我們已經從十幾歲的少年，半腳踏入了三十歲的分水嶺；還來不及成熟，這個世界的齒輪已經等不了我們。
聽著車內的音樂，看著在視野中快速閃過的花鳥蟲木，就像是時間。一路上天氣逐漸褪去霧濛，過了山洞後海闊天空：大片的山、大片的海和湛藍的天空。一行人也放下了懸著的心，放下職場、放下感情、放下學業、放下家人對自己的期望和未來的壓力，重新回到一無所有卻也什麼都不用背負的日子。談天、說地、話北、聊南，一行人就這樣邊開、邊講，時而嚴肅、時而歡笑，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完全不用顧忌包袱。不論是開心的回憶或是難過的曾經，此刻的我們是自由自在的。
晚餐我們開車去附近的超市買了加菜之後，就回到營地煮火鍋和烤肉。相互分工、配合、吐槽，像是高中山區服務的時候，但我們都不是需要教官監督的年紀了；想多加肉就多加肉，想喝酒就喝酒，如果我們都食物中毒了，那就一起被扛去醫院，醒來之後再大笑一場紀念這個荒謬的經歷。整個晚上就在買過多的食材和過少的酒精中度過，雖然在買酒的時候大家都說著不想喝太多，但明顯好幾個人臉上寫著不夠喝，包含我。帶投影幕去玩電玩的經歷也同樣令人難忘，配上滿天的飛蟲和因為太熱所以逐漸衣衫不整、裸露肌肉的我們，是整個營區一道獨特的風景。
這趟旅程隔天就返程了，因為週一該上班的人該上班、該念書的人也該繼續準備接下來的考驗。我們終究不是小朋友了，所以美好像是曇花一現；我們回到過去了，卻也沒有。大人的世界充滿考驗、充滿決策，在每一條分岔路口我們做出人生的決定，遇見一些人、告別一些人，印象深刻的人會一直在我們的腦海中停留，而那些意外闖進的過客，則和過往雲煙一同消散。這趟旅程我更確定了我的記憶力優於常人，尤其是對於和其他人之間的回憶。旅途中的話題很常是我提及了一件過去的回憶，在眾人一片茫然後，我必須慢慢的在時間之海將這些夥伴們撿回來；一群朋友裡面總是需要一個這樣的角色吧，一個說書人，將那些在成長過程中剝落的鱗片一一撿起。沒有那些過去就沒有現在的我們，像是爬蟲類，每一次褪掉過去的皮囊之後只會使我們更強。曾經的我們都想過自己會成為人中龍鳳，遇見踏著七彩祥雲、身披五彩霞衣的如意對象，但時間過去了，褪掉舊殼後出來的每個人各型各樣，都變成了不認識的模樣。或許這就是人生吧，這樣也好；如果我們能夠知道未來發生的每一件事，那人生一定是索然無味的。
不知道下一次聚在一起會是什麼時候、那個時候的我們又會是什麼樣子。這次已經有人買車了，也有人在準備存錢買房。至於我呢，還是老樣子揹著書包坐在課堂中努力。下一次希望大家會帶來更多新的故事，或者是帶新的人加入這個群體，我樂見其成。家人的家人，就是家人；難得的緣分，希望可以一直聯絡下去。
——一面聽著最喜歡的大提琴一面寫這篇。其實什麼當個都忘不掉的人，也有很美好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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