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和一位認識很久的朋友聊了一會,我們從小學一年級就認識了。這中間我們有時熱絡、有時疏遠,但總一直維持著往來。跟她的關係就像是遊戲的舊存檔;平常不會與其互動,但你清楚知道當你需要找回曾經的自己,你永遠可以找到這樣的人。我也是,我這裡儲存著對過去的她的身影,等著哪天她要是需要了,我隨時能夠爬上帶著滾輪的梯子,穿梭在記憶的圖書館、從高高的架子幫她找到那段故事。

  她這幾年成為漫畫家了,就像是小學時說過的夢想,她是真的做到了曾經說過的事。人的一生中總會有想將興趣發展成職業的念頭,小一認識時我和她都很喜歡看日本的動畫。當時可能年紀還小,漫畫看得比較少,大多都是看電視上播放的動畫為主。電視上的動畫都是片段的,有時因為功課寫不完被限制觀看了,就會錯過一兩集,這很正常。當時我們常常聚在一起聊天、畫畫,她的實力超群,而我只是喜歡而已;喜歡跟她聊天的感覺、喜歡一起交換畫在紙上的人物。我對於小學低年級少數的回憶,就是上課和她聊天和傳紙條,然後被老師叫到後面去罰站。我一直是個靜不下來的人,這可能也是為什麼能夠坐在教室畫出精緻圖畫的她對我來說很特別。我的多話,某個程度延續到了現在,延續到我這輩子幾乎所有的朋友都是說來的、幾乎所有的分工經驗都負責最需要講話的職務。寫文章也是,只是將沒能好好說出口的話整理之後闡述。總而言之,當時的她就說過自己未來想要當漫畫家。事實上,近二十年後她也做到了。即使大家都在外貌跟經歷上變了很多,依舊是那個我覺得了不起的人。

  我的夢想呢?我就沒有夢想嗎?答案是肯定的。我有過無數個夢想,就算到現在都還在持續做夢著。我特別喜歡周星馳在少林足球的台詞,「做人如果沒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分別?」我的夢想從來沒有死亡,但有消弭過;當我暫時失去作夢的權利時,我的生命就像失去了色彩,就像心中無限彭湃的太陽被抽離,是一種很糟糕的感覺。有夢想是很浪漫的事,不分年紀、性別,任何人都值得有一件對未來無限期待的事情。

  我的第一個夢想是當廚師。小時候的我和哥哥是由舅媽帶大的,舅媽的料理一直是我覺得世界上最好吃的,迄今仍未被超越,是最美好的回憶。如果像漫畫中遇到了能夠抽走別人幸福記憶的敵人,那我關於舅媽料理的回憶一定岌岌可危。於是,我很小的時候就想像舅媽學習,透過料理使人感到幸福。透過料理是我愛的人、愛我的人,我的家人、愛人、朋友、甚至是路上有緣份的人,能夠感受到幸福的片刻。另一個很主要的原因是,我希望透過向舅媽學習,未來任何時候我都能做出這麼美味的食物,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這個夢想大概陪伴我到小學中年級,我就調整了我的志向。我意識到自己沒辦法壓抑想「動手玩創意」的心,每次總往料理中加入不一樣的元素,導致味道的高低落差極大,並不是一個適合當廚師的人。於是,我的夢想改成未來要開一間飯店,然後將飯店的主廚交給舅媽負責。由此可見,我從小就是一個鬼靈精怪、鬼點子超級多的小孩。或許,僅僅是或許,還有一點經商和專業分工的概念。

  我的第二個夢想是成為作家。小學高年級,我就開始寫我人生中的第一個部落格——宋胖的秘密基地。在當時除了想用部落客銜接作家出道之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就連寫出來的文章也大多毫無道理,有的甚至是矯揉造作、咬文嚼字。「無病呻吟。」這是我的父親第一次看到我的部落格文章之後的心得,差不多是那個時候我的成績也開始下滑,我就很少更新那個部落格了。關於那個部落格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一篇在寫戀愛選擇的短文,「在談戀愛的時候,應該選擇愛自己的人,而不是自己愛的人。」小小的我這樣想,其實當時還覺得有些道理。從小到大,我就不是什麼受歡迎的男生,因此與其一廂情願地追求一個對於自己不聞不問的人,不如一開始就對欣賞自己的人伸出雙臂,還能避免被拒絕的尷尬和保留尊嚴。很簡單的道理,也有點自卑;令人有點難過。如果現在要對當時那個胖胖的、流汗又臭臭的自己正式回應,我想我會在那篇文章下面留言,「沒有愛的感情,倒不如從來就不要;一個人也能過得很自信、很舒服。不要耽誤其他人的愛,讓對方去遇到更好的人。」獨自站在群山萬壑之間呼吸,感受自己的呼吸,透過脈搏確認自己此時此刻正活在這個世界;我已經不是那個非得要人陪的人了。是啊,我還是很怕寂寞,即使到了二十五歲,有時還是自己半夜躲起來哭。丟臉嗎?我不覺得。人是社群動物,我們都需要來自別人的愛,但愛的形式有很多種,我很愛我的家人、朋友,我也在努力愛自己。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自己,我也希望那個自己能夠好好過。

  我的第三個夢想,是組樂團出道。雖然這不算是一個真正的夢想,但在高中熱音社擔任貝斯手的期間,它確實出現在我腦海中無數次。「拍個片出道吧?」這句話常常掛在我的嘴邊,只要一到下課時間我也幾乎抱著樂器猛練。我相當投入到社團活動之中,甚至到了關鍵的高三都還在玩樂團,並對學業表現造成了影響。印象最深刻的是當時擔任數學老師的班導曾經對週考分數低到絕望的我說:「如果你要出道的話,我會陪你去跟你爸媽說明的。有才能就去闖,人生不是只有念書。」老師真心的關懷讓我深受感動。我衷心地很感謝他,即使我數學週考的失利源自於他的課堂我總是在和周公下棋。當時的我以為,如果我在網路上透過翻唱影片走紅,說不定就能有一個不一樣的未來。後來,我的未來也確實不一樣了。現在的我在準備博士班開學,整天煩惱比高中更難的數學;誰知道上數學課一直在睡覺的人,現在變成得整天煩惱跟數學打交道。現實往往比戲劇更為魔幻,我應該少跟周公下點棋。

  我的第四個夢想,也是最新的一個,是成為一名大學教授。或許是受到母親的影響,在我的心中教職人員有著神聖不可侵犯的地位,在大學教書的教授更是其中的頂點。像是雅典學院中,柏拉圖和亞里斯多德帶領著眾賢於廳堂展開一場一場的談天說地。教授就像象牙塔中披著白袍的白髮賢者,不論世間如何動盪,即使士兵的劍尖已經在脖子上壓出血痕,在向未知的世界深淵多邁進一步之前,學者們都在和無聲的未來進行著孤獨的戰鬥。教授、學者,傳道授業解惑之人,是極其浪漫的存在。他們在知識的最前緣掙扎,用盡一輩子的辛勞,為人類摘取進化的果實;教育更是尤其重要,透過教育可以使努力和心血傳遞。每一位傳遞火把之人都不孤獨,當一份傑出的研究問世,象徵榮耀的獎盃歸於台上的受獎教授,在背後的是無數前輩們共同努力的成果。教授是推動人類文明的推手,把辛苦留給自己,把成就歸給世人;發現火,照亮世界;挑戰時間的極限,在個人壽命即將終結時,將知識傳給下一代。在這條路上我才正要開始,卻也已經走了一小段路;就像是完成第一章的新手教學,接下來才要進入故事主線。雖然有時會感受到自己能力的盡頭,但我相信在這個行業中,我能夠找到屬於自己的位置。即使不能成為向未知探索得最遠的人,也能成為將最多知識和資源傳遞給後代的人。我會持續追趕在夢想之後,直到我的雙腿不聽使喚,世界的常理督促我將火把傳遞。

  其實我還有過很多的夢想,像是成為歌手、成為主持人、成為偵探……各式各樣,從小到大我就是一個活在未來希望的人裡;即使一條路走不通了,我相信命運最終會將我帶向最適合我的方向。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所有的苦難、折磨、傷病、悲傷,所有發生的事、遇見的人、每一個擦肩而過,都是生命中的必然,都是為了將我帶到更好的地方。活在夢想中,永保對未來的希望,成為更好的人,回饋社會,然後在闔上雙眼的那刻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

 

——保持對生命的熱愛和對未來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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