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2022年於美國聖路易森林公園拍下的冬景。
第一百個季節，是動盪的冬天。生命像是乘坐著木筏揚帆出航，底下是波濤洶湧的海勢，頭頂卻是晴空萬里。晝夜交替的是視野所及的萬物，唯一不變的只有自。不，或許自己也變了吧？雙頰被烈日烘烤得泛紅，全身的皮膚像是乾枯的樹皮，請小心輕放。身體狀況的日漸低下，又日漸上升，像是一年四季，輾轉反覆；一切都有恆常的規律，就像是在秋天的盡頭就要開始轉涼、在冬天的尾聲就要春暖花開。
大海是飄忽不定的，即使看起來風平浪靜，底下也可能暗流湧動；相反地，卻也存在實際情況比表象更好的時候。海流推著木筏，而我放著它自由漂流：左腳前進一步、右腳跟上、左腳墊步，右腳前進一步、左腳跟上、右腳墊步。時而前進、時而後退，時而側走、時而旋轉。海水的舞步，有著自由的靈魂，而我只是盡力跟上便耗盡了全身氣力。大海與我的互動是亦師亦友，而我與大海是全盤託付。木筏的左搖右晃，既帶來難能的樂趣，又帶來折磨。人生的顛頗總不一定是帶來豐碩的結果，有時候只是讓人暈得想吐罷了。
這樣的日子也有讓我喜歡的時刻：吹著海風，在綴滿繁星的夜空下仰望。與白晝的熾熱不同，夜晚的天空在美麗中帶著溫柔的氣息，像是一位長者，已經活了不知道多久的日子，或許沒有辦法心意相通，但舉手投足卻都讓人感到舒適。夜空在我的身上輕輕地鋪下一張輕柔似紗的毯子，闔上我的雙眼，祝我一夜好眠。徐徐的風聲每一秒都踏在準確的拍子上，小心翼翼地編織小巧甜美的旋律，像是哄孩子入睡的搖籃曲。閉上眼睛之後的時光，是唯一能夠暫且忘卻煩惱的幸福。放下對航行的恐懼、也不管外在的危險，讓懸著的心沉沉下墜，像是回到襁褓中。
有時，也會翻翻家人朋友的明信片、看著過往的照片，再回頭望向一望無際的海洋。思索著為什麼自己會在這裡，緊接著繼續漫無目的地航行。有賴於家裡的資助，糧馬充足，木筏上該有的東西一併俱全，這趟旅程才不至於中途折返。實際上，怎麼到現在的地方就像是跟著時代的海流前行，沒有攜帶地圖，折返也是沒有可能的。沒有人能夠折返，即使是相信自己握著地圖的人。時代就像是一片海，而我們是海上的人。偶然在這片海洋漂泊時撞上了，或許船體會受損、或許不會，人與人的相遇是美妙的，因為面對不穩定的未來，更多的是一期一會。我們告別了家人朋友出航，並且在一路上結識更多的朋友、甚至是共組成新的家庭，最後又一次次告別。為了心中不知道是否存在的理想，為了享受過程，毅然決然地前進。「只剩自己了。」對和錯。人只有在出生前是和母親在一起的。不論是否踏上旅程。
——越寫越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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